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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土土编辑

张弛

“今天的再审虽迟来得太久，但应当不会再让正义缺席或打折，不当允许悲剧延续无果……我期待正义渴望自由，急切地想早日回到我亲人的身边。”9月24日，在贵州省高级法院再审法庭上，念了自己写的一份长长的陈述词，“如果自己是凶手，需要毁灭证据，肯定会提前把卧室里的血迹清理掉”。说到动情之处，他忍不住流泪。

在贵州高院启动再审程序4年多后，这桩19年前的旧案再次开庭。当年轰动一时的“杀妻灭子案”，现场并没有尸体，警方通过对残留的血迹进行DNA鉴定，发现这些血迹属于李玉前的妻子谢初明。李玉前因此被认定为杀人凶手，而曾经的情人马瑞芳（化名）被认定为分尸抛尸的帮凶。

令人意外的是，李玉前的岳母张林合19年来坚持与李家人一起奔走呼吁，为他喊冤。最初她对女婿恨之入骨，但多次参加庭审后，她认为真凶另有其人，“就算李玉前想杀死我女儿，也不可能对他三岁多的儿子下手。”张林合强调，“我帮忙带过他们的孩子”。

9月23日一早，李玉前的二哥李玉山等人就出发前往贵阳。他告诉记者，“我希望弟弟能够无罪释放，家里都是按着他能清白出来准备的，希望见到弟弟是在法庭之外”。庭审结束后，法院宣布该案择日宣判。

被指“杀妻灭子后毁尸”

年3月20日中午，李玉山接到李玉前的电话，说妻子谢初明和三岁多的儿子找不到了。李玉山问两夫妻是否闹了矛盾，李玉前回答说没有。李玉山知道当时治安状况不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次日便从老家赶往六盘水。“到了六盘水后，我们把亲戚朋友分成三路：一组负责全程到处张贴寻人启事，第二组去山上或涵洞等地方找人，第三组去当地电视台联系发布寻人启事。但没有结果。”

李玉前是他们一家五兄妹中唯一的大学生，年从贵州民族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六盘水水城钢铁（集团）有限公司炼铁厂。案发前他是铸铁车间主任兼党支部书记，同时还是“跨世纪人才”重点培养对象。

李玉前和谢初明大学期间开始恋爱，年3月结婚，随后生了一个儿子。但据贵州六盘水中级法院重审判决书显示，婚前和婚后，李玉前与被告人马瑞芳（化名）仍保持着情人关系。

马瑞芳是河北省人，和李玉前都在炼铁厂料运车间工作。据马瑞芳供述，从年至年期间，她曾为李玉前数次流产。李玉前家属表示，马瑞芳曾多次到李玉前家里和办公室哭闹，还到派出所报警称李玉前强奸她，更扬言“让你家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年年初，谢初明发现李玉前在外有女人后，夫妻关系恶化并发生吵闹，她一度找马瑞芳理论。随后，马瑞芳又以谢初明打电话骂她，给她在单位造成不良影响、侵犯名誉权为由，向六盘水市钟山区人民法院起诉谢初明。年1月19日，双方对簿公堂。但还没等到判决，谢初明就失踪了。

“李玉前有着大好前途，与谢初明育有一子，并坚决反对妻子提出的离婚要求，当时给妻子下跪后，获得了原谅，两人已和好。”李玉山介绍，年4月父亲过世时，弟弟和弟媳回家参加葬礼。母亲发现谢初明给弟弟身上的伤口上药，问是怎么回事，谢初明说是不小心摔的，“其实是碍于面子不想告诉家人”。

3月21日，李玉前到六盘水市警方报案称，其妻儿于3月19日晚失踪。随后，马瑞芳和李玉前先后被警方带走。警方通过技术手法，在李玉前家中地板、拖把及马瑞芳宿舍地上发现了谢初明残留的血迹。此外还在李玉前家卧室门边的墙上提取到了两枚血指纹，均为马瑞芳所留。

当年的判决书提到，为掩盖罪行，李玉前白天照常上班，并打电话给亲友称谢初明母子不见了。事发当晚，李玉前找到马瑞芳，叫马一同来到他家，并告诉马瑞芳自己已将谢初明母子杀死，要帮忙处理。随后，由李玉前用其家中的菜刀，马瑞芳协助，将谢初明母子的尸体分解为若干块，装在4个编织袋内，并将部分尸块装于背箩内，由马瑞芳背到炼铁二号高炉，丢弃于运料皮带上传送到高炉内焚毁，李玉前则负责打扫房间。然后，马瑞芳从高炉返回李玉前家，将剩余的尸块分三次转运至单身楼室，又用背箩背到炼铁二号高炉连背箩一起丢弃在运料皮带上传送至高炉内焚毁。

年9月10日，六盘水市中院一审判决：李玉前构成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马瑞芳构成包庇罪，判处8年有期徒刑。李玉前与马瑞芳均不服该判决，上诉至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

在庭审中，李玉前当庭翻供，称自己受到了刑讯逼供，并称自己与妻子感情很好，不存在杀人动机，称其被马瑞芳栽赃陷害。

贵州省高级法院于年11月20日，以“原判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裁定发回六盘水市中级法院重审。年，六盘水市中级法院作出一审判决，仍认定李玉前犯故意杀人罪，但改判死缓。年10月12日，贵州省高院终审裁定，维持一审判决。

据媒体报道，马瑞芳刑满释放之后，曾经在社区找过工作，在路边摆过小摊，后来到外地打工，杳无音信。李玉山试图寻找过她，但一直没找到。如今，李玉前还在贵州省王武监狱服刑。

岳母为其喊冤

“我不是帮李玉前说话，我是为真理和事实说话。”77岁的张林合表示，“很多家属都劝我不要跑了，但我们希望通过不断努力找到真凶”。

最初，张林合以为是女婿杀死了女儿和外孙，直到第一次开庭时，李玉前当庭翻供，她才觉得可疑。之后她不顾子女反对，前去看守所看望李玉前，要求其把和马瑞芳交往等经过详详细细写下来。拿着李玉前亲笔书写的材料，张林合和老伴一趟趟往返于大方县和六盘水市，到各级政府部门求告。

“案发前，马瑞芳多次跟着我女儿和外孙，李玉前还叮嘱我女儿出门时要小心，必要时叫上朋友。”张林合亲笔写给贵州省高院的申诉材料长达15页，一共上万字。她请求“政府公正判决，找出真凶，为冤死的人鸣冤”。

李玉山告诉记者，“大概年左右的一次上访过程中，司法系统的人说，女儿遇害，岳父岳母替女婿喊冤从没有见过。”

据申诉律师王万琼介绍，此案中的关键人物马瑞芳，出狱后一直在外打工，音讯全无。贵州省高院启动再审后，终于在年8月将其找到，她所提供的口供和19年前并无更改。

“今天我的岳母不顾年迈体弱，蹒跚奔波上百公里来到庭上，就是期待今日的再审，能彻查真相，践行正义”，李玉前在24日的法庭上陈述时说要“誓追真相，必求正义”。

被拘押期间，李玉前多次给岳父岳母写信称，“这几年来，你们待我如亲生，你们是我的第二父母，在遭遇如此沉重的打击后，还要忍着悲痛仍然相信我理解我。”他说，如果能重获自由，他最想见的就是岳母张林合，要向“妈妈”真诚地道个歉。

“弟弟坚持认为自己无罪，在法庭上逻辑很清晰。”李玉山表示，“目前李玉前余刑只剩下两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判决结果，人都快出狱了。”

19年后再审开庭

申诉律师王万琼年介入后认为，该案没有人证物证，仅凭李玉前、马瑞芳两人并不一致的有罪供述定案不妥。况且，两被告人口供、李玉前前后供述及证人证言都存在多处矛盾。

王万琼认为，这起案件的几个疑点是：被害人谢初明死因不清；李玉前与马瑞芳合谋时间、方式不清；分尸所用工具不清；抛尸所用工具来源不清；抛尸具体时间不清。

且卷中多份证人证言证实，被害人遇害时间很可能是在李玉前回家之前。证人杨某称，其在年3月20日凌晨1时许，看到马瑞芳多次从李家搬东西到她的住处——公寓房间。另有证言显示，当天晚上8点多就有人看到有背着背篓的女子走出房间。当晚10时，也有目击者看到一女子背着背篓上2号高炉。

此外，该案的作案手段也疑点。有关鉴定分析认为，警方发现的谢初明血迹，应为死者生前开放性伤口的活动性出血，极有可能是大出血死亡。此外，检方指控用于分尸的两把菜刀没有磨损的痕迹，不符合分尸砍击骨骼发生刃面卷曲、破损的情况。

李玉前另一申诉代理人徐昕则认为，李玉前被抓后，遭受了刑讯逼供和疲劳审讯。在被传唤的8天里，李玉前被迫做出了9次前后矛盾的有罪供述，起因动机、杀人方法、工具、地点、时间，分尸工具、经过，抛尸工具、经过等细节严重不一致。在离开警犬基地被关入看守所后便翻供，他向提审的检察官表示自己被刑讯逼供。

李玉前24日在法庭上亦表示，自己所谓的9次有罪供述，且不说从产生的时间上可以明显看出这是以马瑞芳虚假供述作蓝本的产物，也不说八天七夜中刑侦人员都惨无人道地对自己做了什么……从3月28日被带走到4月4日天黑被丢进看守所正式刑事拘留，这长达小时的“传唤”，远远超出“最长不超过24小时”的法律规定。

由于此“杀妻灭子”的案情太过离奇，年引发媒体